『见过李使君!』
狱卒的声音让李浈一骨碌从麻席上爬了起来,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少倾,一名身着紫袍,头戴幞头的花甲老者出现在了李浈面前,二人隔门而望,脸上皆是一副错愕之色。
『是你?!』
李浈与李德裕异口同声讶异道。
但李德裕的脸上迅速恢复了镇静,而李浈依旧长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老者,这不正是当日在宁恩寺外溪边那钓鱼老叟么?
『你便是李浈?』李德裕正色说道,似乎原本就不曾与李浈见过。
『你,你是李......』李浈一眼看到李德裕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金鱼袋,满脸惊讶地说道。
但话刚说了一半,便赶忙改口道:『您便是李使君?』
『哼!是与不是又当如何?闯了天大的祸事竟还有心思说这些!』李德裕负手而立。
但随即一瞥眼看到李浈旁白牢房里的萧良,不由得面色一滞。
『你,萧仲离?』李德裕竟一口说出萧良的名字,脸上充满惊讶和疑惑。
相对于李浈来说,萧良便安静了许多,每日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沉思,没人知道他想什么,即便是李浈与他说话,他的回答也只限于一个字,而且随时有可能开启沉默模式。
正如此时,萧良只抬眼看了一眼李德裕,便又重新闭上双目,没有任何回应。
『萧仲离大胆,李使君问话你安敢不应?』狱卒顿时怒声叱道。
李德裕伸手示意狱卒闭嘴,而后轻声说道:『将牢门打开!』
狱卒一愣,他虽不知萧良的剑术,但却也知道其是李承业的侍卫,既身为侍卫那么必然武艺高强,若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倒霉的终归还是自己。
『怎么?老夫之言都不中听了么?』李德裕有些不悦。
『使君有令,小的敢不从命!』狱卒连连躬身行礼,而后缓缓将牢门打开,并紧紧贴着李德裕身旁寸步不敢离开。
『门外候着,没老夫的命令不得擅入!』李德裕有些厌烦地说道。
狱卒闻言只得乖乖退出牢房,临出门前顺带抽了一把横刀,而后警惕地候在门外。
若他知道萧良的过往的话,恐怕他什么都不会做,因为若萧良想逃得话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的。
『哎?使君不是来看我的么?走错门了,这里,我在这里啊!』李浈扯着嗓子喊道,但李德裕却没有任何回应。
只见李德裕缓步走至萧良跟前,先是将其上下打量一番,而后脸上现出一抹萧索,『想不到那侍卫竟然你!当年一别差不多已有近二十年了吧!』
萧良依旧不言不语,对李德裕的话显得无动于衷。
『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有些事是永远抹不掉的,我以为你会一直跟着他,想不到你却肯屈尊做了李承业的侍卫!如今更是身陷......』
说到这里,李德裕突然一顿,而后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对萧良附耳问道:『他究竟是谁?!』
李德裕在说这句话时,伸出手指了指牢房一侧,正是李浈所在的那间。
『李承业之子,李浈!』萧良终于开口说道,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呵呵,仲离啊,若论剑术,你是这天下第一,但若论观人......』
李德裕微微一笑:『你纵是拍马也难及老夫分毫!』
『你方才的沉默已说明一切!也罢,即便你不说,老夫也有法子知道!』李德裕一脸的得意之色。
『你敢伤他,我必杀你!』
萧良缓缓睁开眼睛,双目之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意。
李德裕见状却也毫不惊慌,而是摇了摇头负手离去。
『哎,李使君,这才对嘛,快来陪我说说话,好久没人与我说话了!』李浈见李德裕走出萧良的牢房,赶忙挥着手说道。
『呵呵,你是李浈?』李德裕微笑。
『对,我便是李浈!』
『你记不记得十一年前......』
『李使君,有些话你说不得,说了便是个死!』
正在此时,只听得萧良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
李浈闻言大为疑惑,对于十一年前的事自己脑海中的确一片空白,而李德裕既然提及此事,那么这其中势必大有文章。
李浈不傻,自然听得出李德裕这番话中隐含的意思,而他感到奇怪的是萧良的态度,为什么他竟会对自己十一年前的事情如此紧张?
难不成自己不是父亲所出?
想到这里,李浈顿时感到头昏脑涨,之前自己一直以为兄弟李漠是父亲捡来的,或者是朝廷发福利赠送来的,却不成想自己倒是极有可能是捡来的,或者朝廷发的什么福利送的。
好在李浈很懒,懒得去细究自己的身世,该知道的时候自己自然会知道,而现在显然不是这个时候。
对于萧良言语中的不敬,李德裕没有丝毫不愠,反而冲李浈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脸,『李家娃子,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李浈眨着眼睛点了点头,『那求使君快些放了我吧!』
李德裕闻言朗声大笑:『你可还记得那天在山中对你说的那句话?』
李浈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李使君骗小孩子喝酒!』
『哈哈哈,明明是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想算计老夫,怎么却还反咬一口!』李德裕笑得很开心,全然没了方才同萧良说话时的紧张和严肃。
『老夫说,鱼危险与否,取决于拿着鱼竿的人!你可记得?』
李浈依旧皱着眉头又想了许久,方才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不记得!』
『哈哈哈!你这娃子果真有趣,实在有趣!』
『既然我这么有趣,求李使君便把我放了吧!』李浈腆着一张大脸讪笑道。
『渎尸之罪,依律当诛,何况你渎的还是我大唐五品命官的尸,本使身为荆南父母,又怎敢徇私枉法?据法曹说你们具在罪状之上画了押,也就是说对此供认不讳,嫌犯证据确凿,按律无需上表朝廷!』
李德裕说罢一转身,口中逐字逐句说道:『萧良、李浈杀人渎尸罪无可恕,依大唐律法,应判杖毙之刑,择日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