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迎接,便碰到桓玄一张笑脸,暗叹此人果然无情,听说他在收到哥哥桓伟去世的当天就打猎奏乐,收泪尽欢。以前在父亲桓冲处,他也见过桓伟,那个老实的哥哥,和弟弟桓玄的狡猾形成鲜明的对比。
桓伟的死,也让他伤心一时,也想这个憨实的哥哥是不是被弟弟的命令弄得晕头转向,最后累死的。
客套着把人请进门,桓修惊讶地发现桓玄是来解释不任用他为荆州刺史的原因,当然,他口中的原因是建康离不开他,当然没有说到兄弟两个权重的问题。
很早之前就听人说起过,这个桓玄并不怎么看得起他,看来也不错,自己是这么小气,怨恨在心的人吗?用得着太尉你亲自上门解释?
席间,桓玄说了很多,从桓氏一族的兴起,到衰落,再到现在的情况,回忆起自己加冠那年的盛况,叙说堂兄弟之间的情谊,而如今,当年的人却离去大半,剩下的人该好好珍惜彼此。
魏晋世家大族的家太大也不好,感情好了,就会感受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去世,特别是桓氏这样以兵家起身的家族,从桓玄懂事起,父亲、小叔父、亲近的堂兄嗣、石秀、石虔、石生,哥哥桓伟等相继离去,总会让人产生下一个就是自己的错觉。
小时候的记忆浮上心头,这小子从小就让自己父亲宠爱,他到底哪里好了?
桓玄这语言大师说得感人,连和他同来的殷仲文都有点惭愧自己跟了害死自己表哥殷仲堪的桓玄。
说了很多,该表达的都表达了,桓玄也该告辞了。从屋内出来,路过侧园,他在一棵桃树下停住,春已过,夏近仲,桃花桃子皆已落,而这桃叶依旧郁郁葱葱,这桃树质量应该很好。
如上次桓胤所说,桓玄喜爱
搜集奇花异草,对于普通的优质果树也有兴趣,听闻这个堂兄有好桃,他是屡次讨要。可桓修不怎么喜欢他,敷衍着给了普通的桃种。
此时站于桃下,桓玄笑着对仲文自嘲道:\"德之休明,肃慎贡其矢;如其不尔,篱壁间物,亦不可得也。\"
肃慎是周代的少数民族,矢是这个少数民族用木为箭杆的狩猎工具,肃慎常把这个当做贡物献给周成王。桓玄整句话的意思是德行如果美好清明的话,连肃慎这样边远的民族都来进献木箭;如果不是这样,即使篱笆墙壁之处极为平常的东西,也得不到啊。
桓谦听了不是滋味,桓玄一直是骄傲的人,现在,他却没有怪他,反而说是自己德行不够,这个枭雄,怪不得和他相处多的人都会喜欢他。
桓修也开始反思,自己对这个堂弟又何曾好过?作为驸马,他多少还偏向晋室,桓玄入建康,他就非常反感,也隐隐感觉到,桓玄会覆灭晋朝。那时的他,为了家族,也为了朝政,起了暗害桓玄的心。
至于怎么害,他想到自己的母亲庾氏。庾夫人也不是一般庸俗的女子,怎么说也是大家之后。桓冲性节俭,不喜欢穿新衣,一次洗澡后,她派人送上新衣给他,桓冲大怒,叫侍者拿走。庾夫人又派人把衣服送回,传话说:\"衣服不经过新的,怎么会变成旧的?\"桓冲大笑,就接受了新衣。
桓玄也就是在这样的叔父叔母的照顾下长大的,他是孝顺的人,进入建康不久,他就事先说要拜访他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叔母。而桓修,打算在母亲处埋下伏兵,袭击他。庾夫人阻止他道:\"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灵宝也是我抚养长大的,怎么忍心看你做出这样的事。\"桓修只得作罢。
他不知道桓玄是否知道此事
,他想,即使被发现了,他也可以做得大义凌然。最终,从叔母处回来的桓玄对他没有做任何举动,大封功臣的时候还把北府兵交给他。其实,桓玄耳目众多,这些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但面对桓家的人,他选择不计较。
想起这些,桓修也有愧疚,脸色稍变。桓玄也没再看桓修的脸,就带着仲文离开了。
虽然哀伤的心情已渐渐平复,但桓伟的离去给他带了的心灵上的空虚和政治上的孤危感却一直萦绕心头。
羊孚又有几天没来了,桓玄有点恼怒,他难道宁愿独自在山上抚琴吹冷风也不愿和他同去?他很少亲自上僚属住处,有事也是直接传唤,但是,他总以为派人召羊孚是唐突他了,也就暂时不去想这个人,自己也不是时时需要人陪伴。
而那边的羊孚,在细细品味索元曾有过的感情,他理解了当初索元为什么要他替他隐瞒,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说自己遗留了很多遗憾。
如果少了他,桓玄会怎样?他宁愿当初没有遇见桓玄,没有和他的畅谈,更没有无聊到替他献策,那样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从小便以清淡标榜自己的他真的不喜欢现在的状态,潇潇洒洒地离开才是他所向往的。
又是两天不见,桓玄开始坐不住了,依旧犹豫是否出门,却不再是谁先看谁的面子问题,而是是否有准备面对各种情况的勇气问题。他不是没察觉到羊孚的身体状况,抱着倒霉的事不会一直连着的心态,他让自己忽略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没有细腻的感情去体察别人的心思,但索元的事多少让他学点什么了,羊孚大概也差不多了。一旦心里默认